白向盛從加護病房裏出來，換掉了身上的無菌服，看到在門口站著的餘寶元，眼神中有些驚訝，卻也只是點了點頭，兩個人默默地在外頭坐下了。

餘寶元把一點吃的遞到他手裏：“沒吃飯吧？”

“嗯，沒來得及，”白向盛接過餘寶元手中的飯團，在嘴裏晈了一口，“擔心他，沒心情也沒時間吃飯。現在空下來了，正好吃一點。”

“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，你先把心放一放吧，相信很快就能醒過來了。”

白向盛嗯了一聲，嘴裏皭著飯團，忽然擡起頭來，像是做了什麽決定似的：“等蠢龍醒了，我要跟他一起去一趟孟家。”

“去孟家？”餘寶元驚訝地挑了挑眉頭，“去孟家幹什麽？那群人可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。”

“就是因為那些人總想在背後打小算盤，我才要去，”白向盛冷笑著說道，“顧總說了，孟川已經抓到了，到時候會好好地讓孟川付出代價。等到蠢龍醒了，我跟他去孟家，我要告訴那些人，孟家現在當家的是孟莽龍，孟莽龍就是愛我，他們不服氣，那就滾出孟

家。”

餘寶元見著白向盛這樣氣勢淩厲的樣子，微微一笑。

果然還是那個強大的白醫生。

“孟家那幾個小輩，已經在背後搗了不止一次的亂了，“白向盛雙眼微瞇，冷漠又危險，“這次居然還敢在莽龍進手術室的時候來搞事，還想要拆散我們，呵，是該給他們一點教訓，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分量。”

餘寶元點點。

白向盛忽而轉過頭來，看了看餘寶元的肚子。他今天穿著一件寬松的絨面外套，因此並不很顯肚子。白向盛伸手隔著衣服摸了摸：“預產期快了吧？”

“估摸著還有一兩個月吧，”餘寶元摸了摸圓溜溜的肚子，眼神之中不可避免地浮現出一絲焦慮，“大概就在年後。”

白向盛點了點頭：“產前不可避免的會出現心態上的失衡，你要註意調節好。男人生子……就算是我也是第一次接觸到臨床案例，所以一切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。”

“我相信你們。”餘寶元盡力一笑。

隨著孕期越來越長，他和肚子裏那小混蛋的聯系也越來越強烈。

一開始只是兒子偶爾伸伸小腳踢一下肚子，到現在，餘寶元甚至懷疑這小混蛋每天都在肚子裏面按時做廣播體操，鬧騰得不行。

“有問題一定要及時跟我反饋，”白向盛抹了把臉，“我聽顧鋒說國外有這方面經驗的專家，這幾天也會坐飛機過來，在這邊一直守到你生產為止。有他們在，我想應該不會出太大的問題。”

“希望吧，”餘寶元眼神向下看，手捏成拳頭，在肚子上像是警告似的輕輕錘了一下，“小混蛋，給老爸聽話點兒。”

餘寶元陪著白向盛在醫院待了一會兒，時間已經差不多到了中午。沒過多久，顧鋒開著車也到了醫院，提著食盒上了樓，找到了餘寶元，坐到了他的旁邊。

餘寶元一看見這男人就有些驚訝了：“你怎麽過來了？你不是說中午讓安娜過來送午飯的嗎？”

“安娜被我派去和對方談合同了，”顧鋒稍稍解釋了一番，手中的動作不停，一樣一樣把午餐給擺出來，遞給餘寶元一雙筷子，“我空出了點時間給你送飯，吃吧。”

餘寶元接過了筷子，一恍惚，忽然想到了以前。

以前，可都是他給顧鋒親手做午飯送給他，還要看著他吃飽。如果顧鋒再偶爾給幾句讚揚的話，他簡直能開心滿足好幾天。

到現在，他們倆的位置居然倒了個個兒，變成了顧鋒天天上趕著來給他送飯吃。

真是風水輪流轉，誰也沒個準兒。

兩個人坐在這休息室裏頭，無聲地開始用餐。一頓飯畢，顧鋒方才收起了食盒，猶豫了一會兒：“過年你在家嗎？”

“過年？”餘寶元揚起頭，“在家。”

當然是在家的。

過年是給那些有家可以團圓的人去享受的，至於他這個已經沒爹沒媽沒有家的孤魂野鬼，過年對於他來說，早就失去了意義。

前幾年自己被丟在顧宅裏頭一個人過年，看著焰火綻放，所有人都在過著熱熱鬧鬧的團圓年的時候，確實不可避免地覺得孤單，感到心酸難過。

但是時間久了，也就麻痹了。

被丟棄久了，難受得習慣了，也就感覺不到了。

顧鋒看著餘寶元那副平靜的臉色，不知怎麽的，心頭就是一陣難受。

他想到前幾年，自己對著餘寶元屢屢爽約，明明餘寶元的眼神是那樣的期待，期待顧鋒在大年三十陪他一個小時也好，一起吃他做的飯也好，可是顧鋒就是無視了餘寶元這種卑微的期待，轉而去和陳立寧暖味歡鬧。

如今想來，真是大錯特錯了。

“今年我陪你吧，”顧鋒啞著嗓子說道，“我陪你過年。”

餘寶元驚訝地擡起頭來：“你？”

“嗯，”顧鋒點點頭，“我會過來的。”

“得了吧，”餘寶元嗤笑一聲，“你爽約也不是一次兩次了，你還有個顧家要回，再說了，你看大哥我缺你嗎？”

顧鋒把食盒袋子提在手上，走之前說道：“這次一定不會爽約。我早點回顧家，在那邊陪一會兒就能回來陪你，你等我。”

說罷，他仿佛害怕餘寶元拒絕似的，轉頭就走，沒給餘寶元說下一句話的機會。

餘寶元鼻子裏冷冷地哼了一聲。

他正要起身，那電話不合時宜地就響了起來。他急忙接通了電話：“餵？”

“寶元，是我。”那邊，蔣昊年輕的聲音郎朗。

“蔣二，”餘寶元笑道，“有什麽事嗎？”

那邊的蔣昊似是很傷心地嘆了口氣：“你給我的咖啡，又喝完了。”

“是這事兒啊，”餘寶元輕輕說道，“不難辦，你給我地址，我給你寄一罐過去？”

“不用麻煩了，”蔣二說道，“這麽冷的天還得麻煩你去寄，我可不樂意。天兒越來越冷，你自己記得保暖，圍巾什麽的都圍好了，別凍著。”

餘寶元低低地應了一聲，忽然想起那天收到的蔣昊的那條圍巾。

還有那上面“我想對你好”五個字。

蔣昊送了這個給他，今天又特意提到了圍巾這事兒，是在有意試探他的意思嗎？還是他想多了？

餘寶元覺得有些尷尬，便也沒接著蔣昊的話題往下說，轉換了個話題。

那邊的蔣昊似乎也察覺到餘寶元對於圍巾這事兒避而不談的心思，也就沒有強迫，陪著餘寶元聊了許多，最後道：“那我過幾天再過來看你吧。”

“行，”餘寶元爽快地應下了，“等到年後你過來的時候，我再送你一罐咖啡豆，你可以煮了自己喝。”

“年後？不用年後了，”蔣昊爽朗地笑了一聲，“我大年三十就能來找你。”

餘寶元啊了一聲：“大年三十？”

“是啊，”蔣昊的聲音有些輕了，可是那聲線卻越發磁性撩人，“我這幾天一直在蔣家呆著，我爸不肯放我走。但是等到大年三十那天，吃完了蔣家例行的年夜飯，我就自由了。等我出來了，我就來找你，好不好？”

餘寶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：“不用了吧，大年三十還要你到處趕場，太麻煩了。”

“不麻煩，”蔣昊笑道，“能跟你一起過個熱熱乎乎的年，我一點兒都不覺得麻煩。”

反而覺得很滿足，蔣昊心中補充道。

餘寶元本來想要拒絕，誰知道蔣昊格外堅持，他生來也不太會拒絕別人，也就無奈地應下了。

那邊的蔣昊歡歡喜喜地掛了電話的時候，餘寶元把手機放回褲兜裏，忽然想到，剛才顧鋒說了一句什麽來著？

他好像也說大年三十要來自己家陪著過年吧？

他站在原地忽然心情猶豫起來。

這倆男人碰在一塊兒，情況好像有點難言的覆雜……

他自言自語道：“顧鋒應該只是隨便說說，他爽約了那麽多次，應該不會真的來。“他頭一次這麽希望顧鋒能夠食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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